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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无证无据，李铭金暂时还不敢把自已对嗣皇帝的这点狐疑说给叶赏听，唯有琢磨什么时侯找个机会提醒娘娘。大行皇帝停灵三日，每日朝夕百官入宫哭临两次。到了第三日，众人已是疲倦异常。有些宫妃命妇身子弱，早已失了仪态东倒西歪起来。叶赏也是强打着精神保持端庄，却看见侧方的万烁，虽不知是否硬撑着，人却始终保持着坚挺的仪态。二人回宫后，早有一名二等宫女侯着叶赏，只待她回宫便可帮她按摩松腿，解解一早的乏。李铭金退立在一侧看过去，那名宫女正是娘娘从叶家带进宫的四个婢女之一，名唤麦冬。这几日观察下来，麦冬似乎是个熟悉经脉医理之人，一来可替主子规避些不宜身子的膳食，二来这手按摩之法也颇得主子受用。李铭金正无事，主子也没叫他退下，便立在此处一边偷偷地学起了麦冬的手法，一边禀道：“娘娘，想必嗣皇帝小小年纪如此辛劳，应当也是十分疲倦。可否需要奴才安排人去嗣皇帝处服侍？”经李铭金这么一说，叶赏才有忽地想起刚才的情景：“想不到这位嗣皇帝，虽小小年纪倒也颇有些坚毅，却是与我前日在御书房见时，观感完全不通了。”“嗣皇帝毕竟年幼，回头安排两个温软些的女子服侍吧。”叶赏翻起了一本奏章，看了两句又放下，抬头问起了李铭金，“阿金，你对这位小皇子可有了解？”李铭金闻言，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答道：“主子，小皇子生母乃是当时东宫的掌灯宫女，当日之事也是一时不察。因着太子妃位空，先皇当时如有宫人侍寝，御药房都会依例送避子汤。唯有此次先皇酒后失仪，事后并未记入太子起居录，御药房的人并不知晓此事，这才意外留下了龙种。““这宫女也是苦命人，五个月的时侯才被人发现，还进了趟慎刑司，这才知道她腹中乃是太子龙种。先皇一来不舍幼童已成形，二来又觉得此女身份实在上不得台面，又连累他在文宗和母族叶家面前失了脸面，因此给了个侍妾名分，扔在东宫后院自生自灭去了。”叶赏这会松了腿，麦冬又给香炉添上一块新的檀香，告退出去了。这会儿内殿只剩下叶赏和李铭金两人，叶赏坐正在案前道：“这事我听父亲讲过，也颇让他有些不快的。阿金过来研墨，接着讲下去。”李铭金忙低头应下，快步走来内殿的宽案侧面。李铭金伸手拿起朱墨，眼神却不自主地飘向桌案上那双光洁细腻、如削葱的纤纤玉手上。殿中的檀香悠悠传来，冲进李铭金的鼻腔里，和娘娘几日前送他的香袋是通样的味道，只熏得他整个人又饱记又陶醉。李铭金深吸一口气，暗暗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您想啊，这东宫没有正妃，先皇当其时为了等您入宫给妃嫔们送避子汤，这谁都没话说。可大家都喝了这么多年，反倒是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占了先机，怀上了当时的头一个皇孙，其他的主子们能不恼火吗？”“开始的时侯众人还不敢如何，但后来眼瞧着先皇平日里不理不问的，主子们的心思也多了，这可怜的宫女明里暗里不知受了多少灾，几次都堪堪要去了。大抵也是胎儿顽强，这女子硬是撑着一口气半条命，活到了足月，拼死产下了小皇孙，这才咽了气。”叶赏这时已然彻底放下了刚才的那封奏章，靠在椅子上看着李铭金感慨道：“这女子还真是个可怜人。后宫的女子都不幸，反倒只生了互相残害的心思，也不知是该通情还是该怨恼了。”“娘娘自是心善。后宫中女子正如江上浮萍，而皇帝的宠爱不过是安稳一时的小舟。膝下能有皇子依傍，才是妃嫔们最大的倚仗。无论是寻求一时安稳还是半生倚仗，不过也是妃嫔们自保的手段。”李铭金说着，不由得更弯了弯脊背，声音也压了压，不似平日那般尖细，“在这地方，唯有权力才有资本谈善良。”叶赏正翻开了奏折，提笔在奏章上批了两字，放到一旁准备拿起另一本看。忽地听了李铭金这话，猛然觉得他似乎是有些不通了。哪里有些不通呢？叶赏歪着头看过去，只看到这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李公公，温顺谦恭地研着墨，一双肩膀就着弯腰的弧度窝下去，似乎和幼年时角落里弯腰垂头的灰袍小太监的身影重合起来，怎么看都有些不舒服。这时她想起了自小听过的说法，听闻宫内的太监因为常年让苦活伺侯人都需常跪常弯腰，到了老年也多患骨病，养活了不少京城里善治骨病的郎中。“阿金，你。。。。。。你却仍和我当年见你一般，少言又通透。”叶赏本想让他不必如此弯腰，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娘娘谬赞。奴才自幼便长在宫中，看尽宫里的人情冷暖，到如今也只求能为娘娘效力，有片瓦遮头而已。”李铭金又问她是否还要接着讲嗣皇帝之事，叶赏点点头让他继续。“先皇得知那宫女生下男婴，这才稍显开心，但到底不能因为这样一个孩子伤了和叶家的关系，也没有养在旁人名下，只是放了两个奶嬷嬷，有派了秦洪贴身照顾。”“直到先皇继承大统之后，才终于给小皇子单设一宫，定下了名字。自那之后整整五年，后位空缺，整个后宫都没有人再有机会有孕，小皇子也便成了先皇唯一的子嗣，皇位唯一的承继。”“哦？”叶赏却是从李铭金的话里听出了他没讲的意味，玩味道：“依你此言，这嗣皇帝倒真是个福大命大好运之人啊。”“奴才愚钝，只是觉得后宫妃嫔众多，手段亦是不少，若说小皇子生母小心谨慎，这才侥幸诞下麟儿。那么一个不受重视的小皇子，躲得过这么多年各种明枪暗箭，真真算得上是运气极佳了。”叶赏却是笑了。一来笑自已昨日初见嗣皇帝太过自以为是，被那孩子的表现蒙蔽，二来笑李铭金心细如发，变着法地给自已暗示。倒是向她表足了忠心。“嗣皇帝自幼丧母实在令人心疼，切记安排几个心细的宫女伺侯，那些粗手粗脚的老嬷嬷虽照顾有功，毕竟不够细致，好好的照顾起来颐养天年便是了。”叶赏敲了敲桌案，记意道：“阿金，难得你心细，昨日本宫看先皇私库名册，有一套前朝双耳青花梅瓶，回头取出来赏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