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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叶希未抬头。“姐姐怕是说笑了，奶娘还在这，我为何跪你？”愤怒的放下杯子，摔得一阵清响：“你倒是跪，还是不跪。”叶希站了起来，朝着周若水走过，一个巴掌却是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那股力气她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逼良为娼，你跪还是不跪！”声音抬高了八斗，吓的奶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愣是不敢发话。周若水捂着脸，冷笑了一声：“我当是什么，姐姐说的是嫣儿啊，没错，她是我打发出去的，若不是她偷偷报信，欺上瞒下，阮大帅又怎么会过来让我家大帅受委屈?”我家大帅？“是为了林天明，还是你自己，你最清楚。”叶希一把拉过她的手，不容置喙：“你今日就算是不跪也得跪！”叶希红了眼，若不是她一再忍让，嫣儿又怎么会死？若不是怕自己时日无多，嫣儿又怎么会模仿她的字迹休书给父亲。到头来，终究还是她害了嫣儿。一脚踢上了周若水的小腿，叶希按着她的肩膀，让周若水动弹不得的跪在了地上，原本还想着，周若水怎么这么听话，直到下一刻，席林天明寒着脸走了进来。“大帅，您救救若水吧，姐姐她，好生吓人呐。”周若水跪着，往前几步。片刻，泪如雨下，她依附着席林天明的腿，小心翼翼的看了叶希一眼。“你这刚下床又是唱的哪出戏？”席林天明气得不轻。原本，他是要晚些回来的，却不想外面闹得沸沸扬扬，都说席帅夫人把姜大公子给伤了。掀开地上的白布，席林天明停顿了几秒：“怎么是嫣儿？”“那就要问问你的二太太了。”看着地上的女人，叶希红了眼。“怎么回事？”几步坐到正坐上，席林天明难得的和叶希坐在一起，却是极度的不耐烦。“姐姐用人不善，我替她管教一下罢了。大帅难道不好奇，那封信是谁写的？”周若水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哭哭啼啼道。“一个下人，却胆敢越过主子，欺上瞒下，这可不得教训着，姐姐既然不舍，那只能若水来了。”第十四章：同父异母听到这，席林天明也明白了。原本他也奇怪，若真是叶希写的信，阮大帅来了又怎么会向着他。“嫣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就算要罚，也轮不到你。”一方白色的帕子被叶希握的发皱，她看着周若水恨的直哆嗦。这还是席林天明第一次看见叶希这么失态，如此的寸毫不让。深邃的眸子垂下，他撑着一只手，看着叶希。“嫣儿，是我的陪嫁丫鬟，你却把她卖进花楼，逼她失身自尽，今日，要么以命抵命，要么我走，从此休书一封。”霎那，席林天明抬头，看着颤着身子的叶希，似是没想到，此番她竟会如此决绝：“你威胁我？”“不，是惩罚。”叶希铁了心：“若不是我执意留下，嫣儿怎么会死？那是我的亲妹妹，亲妹妹啊！”叶希几乎浑身颤抖，就连说话，都带着气不顺畅的叠音。她怎么能忍受因为自己的自私，对席林天明所谓的爱，就让嫣儿替她送了命。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她捂住心口，腥味儿再次溢了上来，卡在喉咙里，叶希顺了口茶，垂眸死死的看着嫣儿的尸身，对席林天明道：“几番隐忍，而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她，是你的心头宝，可嫣儿也是我的命！你若不偿，我便拿自己偿。”声音不大，四个人却听的清楚。周若水有惊有喜，却又怕席林天明真的要她偿命，而奶娘更是畏惧，她不过一个下人得了席林天明的亲近，若叶希真的走了，靠着席林天明一人撑着，府里怎么也是少了一番助力。良久，席林天明长呼一口气：“葬了吧，按小姐礼数。”“不可。”“叶希，你还想怎么样？”他一声怒斥，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从前的她，病秧子，就连周若水进府，都忍让了三分，如今却要因为一个丫鬟，据理必争。“若你不处置，我自是要把她带回去的，就算入土，我也要把她的骨灰葬在东北老家。”腰杆笔挺下，是叶希不容退步的决绝。“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大帅若是想，大可一试，如果您怕，东窗事发。”最后四字，咬的极重。“大帅~”周若水可怜巴巴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姐姐恼，那便处置了妾身吧，只是，我肚子里……”席林天明一记厉色抬眸，却也依然没能阻止周若水想要说的话：“只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无辜？多么讽刺。奶娘踉跄上前几步:“你说什么？你当真怀上了？”“若水！”席林天明压着声音开口。他根本没碰过她，哪里来的孩子？“你怎么，没早些说？”奶娘连忙把周若水扶了起来，坐到一旁的客椅上：“还在地上跪了这么久，这要是跪坏了我孙子，谁担待？”奶娘看了叶希一眼。“我本是不想这么早说出来的，只是——”周若水怯生生的看了叶希一眼：“如今若是再不说，我这孩子怕必受牵连。”第十五章：女休夫周若水抱着奶娘哭了出来：“若水真是没有想到，姐姐会因为一个犯了错的下人，这么置气。”“早知如此，我也不会……”正坐上，目无旁光，叶希如同心死般，看着地上的嫣儿。当初，要嫁来南平的时候，父亲明明已经给她说好了人家，是嫣儿，自己要跟她来到这里陪着她的。摸着发上的簪子，叶希的心，都在跟着滴血：“既是如此，上纸笔吧。”“你要做什么！”心里一咯噔，席林天明拉着她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心里，却已然猜到了三分：“你该不会？”“替你休妻。”叶希难以压制心里的负罪感，垂下眸，不再看他。当初的婚书，是席林天明亲自所写，除此，更是三媒六聘，十里铺妆。如今她执笔一封，也算是断了念想。白皙的手指，划过休书：今，皓月明清，良辰美景虚设吾与夫，连理至今，不曾子嗣幸，佳人在怀，常绊君心盼麟心切，妾本成全自此天南两方，愿夫顺遂闻言勿问，欢喜自生字字落笔，字字诛心。“叶希，你——”自古都是夫休女，哪有妻休夫的道理！“你若是下不了手，怕我爹迁怒你，我替你写不就是了。”笔落，叶希拔下嫣儿的簪子，就要刺入指心，按下去。“若水没有怀孕！”席林天明几乎惊呼，一双手，停滞在半空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着。他在怕什么？怕她真的会离开，还是怕她走了没有阮帅支持，兵败归南？见状，叶希嗤笑：“大帅不必担心，你我夫妻已了，情分仍在，父亲那里我自会思量。”毕竟，你也是我爱了多年的男人。血液，侵染白纸，自此落下，再无回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叶希松开手，一步一步的，走下正坐，向着厅里，嫣儿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终是一口鲜血，喷吐而出。“知夏！”席林天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已经许久未听见男人这样唤自己了。心里苦楚，谁人知晓。她在席府呆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因为自己欠了人命，叶希才明白，这些年终究是场雁过惊鸿，痴心如梦。五年，该醒了。车，是在次日停在席府的。昨夜，席林天明叫来陆眉风，她又找陆眉风偷偷要了半月的药量。待人走后，席林天明都未离开。他木讷的坐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她：“你真要走？”“是。”叶希背对着他，咬牙。“连我也留不下你？”这还是，席林天明第一次低下身段同她这么讲话。怀里，抱着嫣儿的骨灰，叶希湿了眼，半分都不愿意松开：“是。”空气霎那的寂静，席林天明掏出烟，却又生生的按捺住。他看了一眼，这个偏房，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又是咽了下去。“你多保重。”五年情分，到头来，只换得四个字。“夫人，您坐稳了，我们这就要走了。”马夫的一句话，拉回叶希的思绪。撩开车帘，席林天明正穿着一身装束，站在那，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时至今日，自己也是舍不得的，眼泪顺势而下。第十六章：雁过惊鸿，痴心如梦门前，席林天明的身形明显的是松动了，他顿了顿，似有犹豫，可前脚刚慢慢踏出了些，车夫便已经启动了油门，随着一声低吼，扬长而去——罢了，嫣儿，我带你回家。这次，全了你的心意，也放过我自己。叶希坐在车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嫣儿的骨灰罐，她不敢想，躺在百花楼的那一刻，嫣儿有多么的绝望。眼泪掉了下来，这次，她没有回头。车子开到火车站就停了下来，席林天明怕阮帅怪罪，于是派了两个保镖跟着她，一路送她北上，可是叶希在站台站了良久，都未等到席林天明说的人。一声惊响，火车吹着烟筒，周围的人也慢慢散了开。看了一眼站口，叶希最终还是自己提着行李走了上去……从南平到东北，大概是一天一夜的距离，叶希靠着窗户边坐了下来，看着来往匆匆的人叹了口气。心里掂量着，回了家里，该如何与父亲说这些事。思绪混乱，心力交瘁，浓重的倦意席卷而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就撑着胳膊睡了过去，直到半路一声长鸣，车乘人员吹着哨子走过车厢。“都注意一下，火车出了点问题，需要暂时停一会儿，大家不必惊慌。”什么？叶希哭了，额头溢出细细的汗，交织在一起，她已经分不清脸色究竟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汗，只是一颗心吓的厉害。她只是毫无目的的挣扎着，跑着，哭着。她不能死啊，叶希紧紧的抱着嫣儿的骨灰，她还没有带嫣儿回到东北老家，自己怎么能就在这里断送了性命！身后，男人的脚步紧跟，寒光闪烁，在夜风中显得更为清冷。眼见着叶希跑的越来越远，他才掏出一个东西，“砰”的一声。这一声响，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叶希只觉得脚下一个不稳，重重的摔了下去。而身下，就是山坡峭壁。脑袋卡在石头上，擦出道道鲜血，撞得叶希头晕眼花，直到连滚了数十圈，重重的摔在了峭壁下的石堆里，没了动静。男人借着月色，在峭壁前站了良久，直到确定叶希没了动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周若水花了大价钱，只要叶希死，他就能仗着周若水得势，升官发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怨不得他。要怪，就怪叶希她自己不得宠，让周若水那个女人占了先。呸——男人，唾了一口唾沫，收起那把重物和短刀，转头离去……清晨的雾，带着浓重的寒意，头上，身上的血此刻早已结了痂。叶希在晕沉中突然惊醒。她这是在哪?记忆里的那种恐惧肆意蔓延开来，她被追杀了。头痛欲裂，叶希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腿脚，手腕，不是刮痕就是淤青，她每动弹一下，都是刺骨的疼。“嘶——”好冷。四处茫茫，已然是深山里，脚边，还放着嫣儿的骨灰盒。叶希摸着它，长舒一口气：“还好，你没丢。”这已然是万幸。好看的裙子早已撕扯大半，叶希勉强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环视了这山林一眼：“请问，有人吗？”她大喊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