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处不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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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铺子，李二带着背着少年姜堂来到此地。李二问店伙计：“我师父在不在？”店伙计眼见是杨老头弟子，连忙点头道：“在的，李二师傅有什么事吗？”李二点头，沉声道：“我找师父谈点事。”伙计点头，领着他们两人来到后院。后院空地上，一位老人正躺在椅子上，用烟杆子抽着烟，杨老头轻微抬眼，看到李二来了，挥了挥手，让店伙计先行离开。杨老头瞄了眼李二身后的少年姜堂。面对杨老头的带有审视的目光，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姜堂此刻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可是活了万年的老狐狸，自己现在这点棋力根本玩不过他。杨老头起身，围着姜堂转了一圈后，又再次躺下，看向李二问道：“找我何事？”李二刚想说些什么，但被杨老头直接打断，“你小子要是想让我帮这孩子改变筋骨脉络，或是逆天改命，抱歉，你师父我道法差了点，做不到。”李二说：“没有，我只是希望师父帮我家姜堂找个好路子，找个能够踏入修行之道的好宗门。找门这方面，我李二不擅长，我只擅长拆门。”杨老头瞄了姜堂一眼，又瞟了李二一眼，依旧躺在椅子上，抽着烟，不说话。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眼见气氛有些凝固了。最后还是李二沉不住气，声音低沉道：“师父，李二这辈子很少麻烦师父，这次希望师父体谅一下。”杨老头有些诧异的看了李二一眼，有些似笑非笑的说道：“哟，我记得，在我所收的弟子中，拳法和心性，你是最沉得住气的，怎么，因为一个小孩子就沉不住了？”“还有，你性子也是一向老实，无论对我还是你师弟大风都是如此，怎么如今还学会用讲大道理，学来专门用在你师父我身上了？”姜堂刚想说话，李二看了一眼身后的姜堂，摇了摇头，示意姜堂别说话，交给他。李二就这样看着师父，杨老头则是收回目光自顾自的抽着旱烟。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很久很久，期间杨老头甚至打了个盹。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杨老头才慢悠悠起身，缓缓来到李二身前，看了一眼姜堂，平淡道：“你知不知道，这小子是齐静春的弟子？”李二看了姜堂一眼，眼神中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然后摇头，“弟子不知。”姜堂则是向前踏出一步，拱手平静说道：“只是十岁那年，我想要读书，但苦于无钱，齐先生便与我定了个约定，说他给我四年考察期，若是在四年内让齐先生他满意，就收我为弟子，我明白这只是齐先生是看我有好学之心，却苦于无钱的困境，暂时说的引子罢了。后来也的确如此，就在昨天，齐先生说我不用去他那边了，我也算学成归来了。”姜堂这话看起来没问题，但是一位十岁小孩子，学了四年能学成什么？原因看来是被齐静春赶了出来，杨老头和李二如此想到。可是杨老头却死死盯住眼前少年，平淡道：“你怎么被赶出来的？齐静春如此儒雅之人，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把你赶出来。”姜堂说：“学生愚笨。”杨老头说：“呵呵，我与齐静春有一些同样的手段，可以通过内心看人的秉性如何，可以看透他的未来或是过去……小子接下来你还是说一说实话吧，不然，你别想我帮你。”“你学了多少东西？”姜堂说：“一点点。”杨老头看着眼前滑不溜秋的小子，冷笑一声，“多少？你要知道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求人办事，总得有些诚意吧？”姜堂说：“齐先生学问十成，而我一成不到，只学了半成。”杨老头微微点头，“不错，跟李二说的不错，脑子挺好使的，只是区区四年，就学去齐静春半成学问，你挺不错的，可惜就是身子骨和命数弱了点。”姜堂心中龇牙，他娘的，诈老子！还好老子谨慎，老子就说，你青童天君再怎么神通广大，也绝对不可能看到齐静春是如何教导自己，还知道过去自己学了几成。你当他娘的姓齐的傻*是废物吗？他再傻*好歹也算一位贯通未来的十四境大修士，会让你看到他怎么教我的吗？姜堂看向李二表情有些抱歉，意思是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李叔，这事有点不好说出来，成了还好，成不了，像现在这样，有点丢人……”李二摆了摆手打断姜堂话语，大笑道：“无论怎么样，读书就不丢人，学了半成也是学了。”“对了，师父，这小姜学的这半成学问放在外面多大？”“当个大骊的状元郎不成问题。”“那挺好！”杨老头说：“四年便学了齐静春学问的半成，便相当于四年学成，十四岁便考中外面状元，此等天赋放在天下也是一等一的好，虽然称不上惊艳二字，但也绝对与愚笨挨不上边。所以齐静春为什么要赶你出门？”姜堂脑子疯狂运转，思量过后，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先生只是这么说，学生不知，学生问了，但是只得到了先生一句，缘分已尽。”姜堂按照前世记忆和书中描写，在赌杨老头知道未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赌他知道齐静春一心求死。就算杨老头不知道，那也不要紧，因为齐静春也的确说过，自己与他缘分已尽，你不信去问问齐静春？杨老头轻轻抽着烟，皱着眉头，吐出一口浓雾，叹了口气，“行吧，缘了就缘了吧，听李二说，你想踏入修行之路？”姜堂点头，“身子骨差，想活得久一点，这是我的执念，齐先生也说过这一点，没办法……”姜堂实话实话，不过将一些词语与念想美化了很多，偷换了概念，。杨老头说：“现在小镇开不了门，得等一段时间。”姜堂说：“啊？”李二抬头，“师父你同意了？”杨老头说：“别想多了，我现在的身份最多最多也就供这小子去往宝瓶洲以外的桐叶洲，那是一处小宗门，不知道你待不待得习惯。”姜堂说：“待得习惯。”“那边求道好似雨中接水，这边求道好似旱地浇水，一个得水，一个失水，在这边他永远成不了气候。”李二看了姜堂一眼，“姜堂，桐叶洲那边我也没去过，也不了解，万一你被人欺负了，或者出现了意外，我帮不到你，毕竟这一去将近有亿万里之远，我可能一下子赶不到，你受得了吗？要是受不了，咱就不去了，在大骊考个功名也行。”姜堂看着李二，微笑道：“李叔，咱男子汉走四方，无处不青山，大不了在那里就葬在那里，我本就一个人，没什么祖地，更无所谓了。”李二看着眼前少年，还想再劝劝，但是一旁的杨老头却抬手止住李二，认真看向姜堂，“小子，你的事我不感兴趣，但是我就这么一个愚笨的弟子，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再问你一遍，去不去？你若呆在此地，不说多了，就我弟子李二一人便可保你此生平安，不受半点侵害。”“我同样可以保你一世平安！”“但是你若是去了桐叶洲，大道在上，道上多是凶险，容不得半点差错，稍不注意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因为一些规定，我不能出宝瓶洲，想帮你也帮不到，你可想好了。”姜堂低垂着眼眸，然后淡然一笑，“呵呵，大道之上，谁能幸免？何处安身何处堆，青山埋骨亦无悔罢了。”听着姜堂说这句话，杨老头仔细盯住姜堂看了很久，然后摆手示意姜堂先行离去，自己还有些话要对李二说。等到姜堂走远，杨老头一脸平淡的看着李二，“你知不知道，刚刚要不是我打断你，你就要承受一次天道反噬？”李二低着头，说：“小姜这孩子打小就不容易，一岁便死了爹妈，三岁靠着百家奶活下来，四岁为了生计入我家当了奴仆，虽然我们全家上下无一人将他当作奴仆，可是我知道他心中一直很自卑。”“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哪怕身子弱，资质差，但仍然自强不息，凭借自身意志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真不想看着他去死。”杨老头沉默片刻，“就你聪明？就你厉害，齐静春就没有阻止吗？他都说了缘尽了，你还在挣扎什么？”“我之前之所以提醒他一句，纯粹是欣赏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仅此而已。”杨老头说：“他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逆天改命了，按照他原本的命数轨迹，在他十岁那年就应该身弱夭折了。”“之后的每一岁都是在逆天而行，我刚刚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出了许多气机。”“九岁那一年是你教他武道，让他自己逆行命数，活到了十岁半，之后又是你女儿引来前世投影，为他延续半年，你儿子绝世气运又替他延续半年，之后又是那嘴硬的算命先生，心见可怜，又替他延续半年。”“那知道剩下两年，你知道说谁硬抗天道反噬，替他延续的吗？”李二沉默，说：“是齐先生？”“对，齐静春一人便替他延续了两年，逆天而行了两年！”李二说：“那齐先生将他逐出师门是什么意思？”杨老头猛吸一口，平淡道：“太多太多考量了，你现在还不能知道。”有天道无私，因果循环的考量，再帮这小子抗，怕这小子会成为室中花朵，之后天道一劈就死。大道四九，遁去其一，齐静春怕自己堵死了这其一，让这小子必死无疑。有圣人无私的考量，一心求死罢了。有维护弟子的考量，怕自己死后，门下弟子被人算计到死，提前逐出师门，算是提前谋划。李二说：“可是，师父，你之前告诉过我，小姜只要出来骊珠洞天必死，你为何还要。。。。。。”杨老头嗤笑一声，“你还看不出来他那颗待不住的心吗？我说过，就算我们所有人阻止他，他还是会出去，冥冥之中，已有预定。”“不去桐叶洲，他还是会去其他地方，倒不如我们将他送入桐叶洲，至少知道他怎么死的，留得尸体。”李二问：“师父，当真必死无疑？”“必死无疑！”杨老头说：“当然你也不必如此悲观，知道当年人族登天的概率有多大吗？”“多大？”“呵呵，不大，也就亿万分之一，不还是登天成功了吗？”杨老头咧笑一声，“之后他每走一步，每活一岁都是逆天而行，其中大道反噬，痛苦比凡间之疼还痛万倍，生不如死，到时候也会忍不住自刎，不如直接走了，一了百了，痛痛快快的。”李二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师父，我先走了。”“嗯，去吧，一切因果，冥冥之中定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