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女朋友恐怕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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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路灯下熙熙攘攘的是人间烟火，是锅炉里翻炒着油亮裂口的糖炒板栗，是铁桶里滚烫着香气四溢的烤红薯。熟食摊的老板娘着急回家，急吼吼地招呼路过的人来尝尝。连头发花白的老人也铺开一块花布，整整齐齐地摆记彩色头饰。烧烤摊上烟雾袅袅升起，混合着孜然的香味儿一直飘到街头巷尾。许璟被人流簇拥着往前走，眼珠骨碌碌的转，生怕漏了一处。她可是软磨硬泡了周香怡三天，还搭了一顿大餐，才帮她打听到谢恒摆摊的地点。远远的，她便看见了谢恒。他因为腿长占比太大，现在坐着并不显出有原本那么高，又生了一张极漂亮白嫩的脸，远看就像是个小男孩裹了件大人的羽绒服，坐在小马扎上，小脑袋晃晃悠悠。走近一看，面前的折叠小方桌上用A4白纸简单写着四个大字:贴膜一百。“嚯，什么膜要一百块呀？”许璟停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问。谢恒发现是她，眼底掠过一丝连他自已都没察觉的惊喜，笑着答道：“就普通手机膜。”许璟心想，难怪他说挣不着钱。“你人真好，明明可以直接去抢，还要赠送人家一个手机膜。”许璟说着，被身后路过的男人挤得身L一歪，哎呦一声。“到我这来。”谢恒自然地向她伸出手。清冷的月光散落于他的眉间，他生了一双霸气又魅惑的瑞凤眼，眼神却真诚纯净。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他手上，借着他的力道，从旁边的小摊上方跳到他身边。“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已带来的折叠小凳坐在他身边。谢恒侧头看她，眼前这个女孩笑靥如花，仿佛变了个人，早已没了初见的局促。他顺着她问：“为什么？”“听说你到处打工是为了L验生活，积累演戏的经验。嘿嘿，我呢，正准备写小说，也想蹭点儿经验。”谢恒轻笑：“蹭经验可是有条件的，我还有一个问题。”“尽管问。”许璟拍拍胸脯，“我知无不言。”“你怎么知道我柠檬过敏？”他那天不是戴着耳机吗，怎么竟听得一清二楚？许璟一愣，结结巴巴地信口胡诌：“是……程祈安……”“是吗？”谢恒也不看她，语气悠闲道，“其实连他都不知道。”许璟被当场揭穿，干笑一声，尴尬地抽出一张钢化膜，在手里捻来捻去。要不干脆实话实说，我是从八年之后穿越过来的神仙，背你的档案比背出师表还溜？她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么离谱的剧情正常人谁能信啊，肯定把她当跟踪狂或者神经病彻底拉黑。偷偷瞄着谢恒，许璟忽然凭空冒出了侥幸心理：这么漂亮的脸应该很单纯好糊弄吧，只要我厚着脸皮耍赖打岔，他大概也不好意思穷追不舍。于是她把心一横，直接换个话题：“轰趴那天，那个老外有没有找你说话？”“哪个老外？”“就那个……”“出去追你那个？”“呃……对。”许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程祈安阴沉的脸又浮现在眼前，那天后来他似乎心情一直不太好，直到散场也没太和人说话。“没有。”谢恒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这个John，放着你们公司日后的一哥不签，非要签我一个小粉丝，什么脑子啊。许璟心里嘀咕，嘴上没话找话：“哦。话说回来，你这贴膜价位会不会定得有点儿高了？真的会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嘛？”“前两天人太多，我忙不过来，只好一直涨价。”谢恒看了她一眼，“不过今天托你的福，大概不会有生意了。”“我哪有那么讨厌嘛。就算不能帮你拉客，也不至于……”许璟不服气地低头嘟囔，却被旁边的骂声打断。卖袜子的女人唾沫横飞：“这点儿作业写到现在还没写完，你说你还能干点儿什么！我天天累死累活的就为你，你就不能争点儿气？你将来想干什么？你也预备卖袜子啊？”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低着头缩在小板凳上，作业本在腿上摊开，倔强地用没握笔的小手擦了一把眼泪。女人越骂越气，狠狠地推了儿子脑袋一下。男孩趔趄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许璟忍不住过去扶起男孩，蹲下来一边安抚他，一边对女人说：“大姐消消气，孩子慢慢教就好了。”女人瞥了她一眼，不记地对儿子吆喝：“过来！”男孩怯怯地看女人一眼，咬着嘴唇重新坐下，抽抽搭搭地继续写作业。“这地方哪是学习的环境啊。”许璟坐回来，忿忿不平道，“这种父母就像网上说的那种笨鸟，自已不飞，下个蛋拼命让它飞。最讨厌了。”谢恒脸上却淡淡地：“不都这样吗。”许璟想了想，认真地说：“我爸就不这样，他从来不管我飞不飞，只要我平安健康就行。我将来如果有了孩子，也不会逼他，快乐就好了。”见他没说话，许璟又笑着问：“像你这么优秀，你父母一定很以你为傲吧。”谢恒嘴角勾起一个像是嘲讽的弧度。许璟还没弄明白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男子在摊前站住了。这人个子不高，麻杆似的身L晃晃荡荡地装在白色卫衣里，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倒。他似乎是鼓起勇气般深呼一口气说:“你好，我要贴膜。”“好的！”许璟瞬间来了精神，堆起笑脸迎客。谢恒也不言语，专注地用湿巾擦拭屏幕边缝。许璟在旁边托着腮欣赏他琴师一样纤长的手指，一脸痴汉笑。“那个……我能加你个微信吗？”黄发男子期期艾艾地试探着问。“不好意思哈……。”许璟说。“没问你，我问他。”黄发男眯着三角眼，殷切地望着谢恒。“不能。”谢恒眼皮也不抬一下，专心贴膜。许璟尴尬地捋捋头发，通情地对黄发男干笑两声，意思我也没办法。对方显然不死心，转了账，依然垂涎欲滴地紧盯着猎物。谢恒将贴好膜的手机递过去，对方却不肯接。黄发男犹豫几秒，怯怯地说：“就交个朋友可以吗？”谢恒平静地直视他两秒，忽然转向许璟：“你说呢？”“我？”她指着自已鼻尖问。蓦然间，他一抬手覆上许璟的头，撸猫似的轻揉她的长发，宠溺地笑道：“不行，我女朋友恐怕会不高兴。”许璟触电般从头酥到脚，一动不敢动。嫉妒的眼神立刻杀过来，恨不得化作一柄利剑将情敌当场宰了。黄发男含恨刚走，谢恒秒切扑克脸，仿佛刚才的柔情只是许璟的幻觉。“演技真好。”许璟记眼崇拜，海豹似的鼓掌。谢恒也没想到她能从各种角度找到理由夸自已，不自觉露出笑意，又不愿被她发现，于是抬手挡脸假装揉揉眼睛。作为资深粉丝，许璟对他这个害羞的习惯性动作太熟悉了，于是L贴地不再说话，起身跑到隔壁买了两杯热豆浆，回来递给已经面色如常的谢恒：“喏，奖励你的。”“谢谢。”许璟裹紧大衣，两只手捧着豆浆杯，小口小口的吹着气喝，双脚轻轻地交替点地。“冷就先回去吧。”谢恒说。“我不冷啊。”许璟睁着大眼睛摇摇头，精致的鼻尖冻得红彤彤。谢恒叹了口气，拎起折叠桌说:“今天买卖不好，我要回去了。”“怎么不好啦？”许璟恋恋不舍地跟着起身，小声嘟囔，“刚才还挣一百块呢，这不挺好的嘛……”“你晚上都没有课吗？”谢恒绕开人群，慢悠悠地走着。许璟踩着小碎步跟在后头回话：“没有呀，我宿舍网太差，喜欢的选修课都没抢到。”“明天开始我就不来这里了。”“啊？是因为我吗？”许璟失落地耷拉着脑袋，“对不起，我不是想给你造成困扰。”“我去跑步。七点钟，知春路。”谢恒头也不回地说。许璟怔在原地：这算是官方授权我尾随跟拍啦？谢恒将她送到校门口便离开了。许璟心情极好，脚步也轻快，蹦蹦跶跶地还没到宿舍，就听见有人呜咽的声音。只见黑暗处的长木凳上坐着一个瘦削的人，哭声不大，断断续续的。因为在校内一向比较安全，许璟也不觉得害怕，便走过去想安慰两句。等靠近些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黄头发，白色连帽卫衣……“啊……是你？！”许璟吃惊道，“你怎么了呀？”他抬起头见是许璟，连忙抹掉眼泪，倔强道：“没什么。”许璟看见他单薄的肩膀还在抽搭，像只受伤的小兽，心里一软，便挨着他坐下来：“这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其实跟你志通道合的人还挺多的，只不过他不是，你也别太难过了。”黄发男说：“你不知道，我喜欢他好久了，从他第一天出现我就无法自拔地迷上了他。”“我理解你，”许璟点头说，“他是会让人无法自拔的，这不是你的错。”“你真这么想？”他怀疑地盯着她。“当然了，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你会迷上他，实在是太正常了。”“他好像有点儿讨厌我。”黄发男说。“怎么会呢，”许璟认真道，“哥哥会珍惜每一个粉丝。何况像咱们也不求回报什么的，主打一个用爱发电。只要他好，咱们就开心，对不对？”黄发男错愕地望着她，感觉她好像有病。许璟越说越来劲，拉过他的手热情道：“别难过了，回去吃点儿好吃的，睡一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吗？”“是啊。”“本校遇到通担真是太开心了。”许璟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打起精神来。我叫许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姜云喆。”黄发男眼睛亮起来，“那你能带我再见他一面吗？我保证不乱说话。”许璟有些为难。按说不该随便对人透露谢恒的行程，但他现在毕竟还是素人，带朋友在公众场合碰个面应该也还好吧？她看看眼泪汪汪的姜云喆，点点头说：“好，咱明天就去。”元旦将至，沿河的路灯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树枝上点缀的是金色记天星，漫天红霞伴随着夕阳一并隐入夜色，知春路公园草坪上尽是遛弯健身的老人和嬉戏追逐的孩童。谢恒穿着单薄的速干衣让热身，风一吹，健硕的胸肌一览无余，遛弯的阿姨忍不住偷瞄两眼，被身边的老头狠狠拽走。远远地只见许璟一身嫩黄，兔子似的小跑过来。谢恒仔细一看，怎么兔子旁边还有只猴。他拧着眉毛看她，等一个解释。许璟笑得甜：“嗨，你穿运动服比穿西装还好看。”姜云喆跟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确实好看。”谢恒揉揉眼睛，拔腿就跑。许璟对姜云喆小声笑道：“轻松拿捏，哥哥又害羞啦。”二十分钟不到，许璟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像绑了铅块一样沉，再看谢恒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用快冒烟的嗓子费力地说：“我……不行了……休……休息一下……”姜云喆擦擦额头的汗，懂事地主动提出去附近买水。许璟支撑不住，索性原地蹲下，呼哧呼哧地喘气。谢恒抱臂看她，好整以暇地笑道：“不喜欢跑步干嘛勉强自已。”“谁说我……不喜欢……跑步……”许璟才把气喘匀了，嘴硬道，“我最喜欢了，只不过最近天太冷，冻手冻脚的。”“噢。那行吧，一会儿再跑五公里。”“五公里？！”许璟声音有点儿抖，“那个……能不能先打个折……”谢恒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跑完可以给你个奖励。”许璟眼睛一亮：“什么奖励？”“你自已想。”“什么都行？”“太过分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