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图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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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嵬将频繁来电的手机彻底关了机，然后将其随手抛起，银白色的裸机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五米开外的沙发上，在轻微回弹几下后有惊无险地静置其上。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和对方谈判，但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样苦恼。按照他往常的作风，即使对方在和自已交往的过程中获得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利益，那也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崔嵬虽然吝啬真情，但从不计较实际的得失。就算是感情上面受到所谓伤害，比如他先前一任玩心很大的女友在他出差期间搞上了其他男人。他甚至没有质问对方，只是在许久之后偶然遇见时，当对方反而先按耐不住找他搭话时用言语向其报以蔑视。“我以为我们早就分手了的，不是吗？否则你凭什么——可以让出背叛我的事情呢？”崔嵬言笑晏晏，似乎没有半分不悦，只是眼底浮现出的笑意终究不够诚恳，显得有些嘲弄。大家半斤八两，有什么必要闹得太难看呢？再者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没有立场要求别人忠贞不二，这点自我认知他还是相当清晰的。言秣究竟有什么不通呢？崔嵬自已也很想知道，但是现在让他轻易的放过对方，自已心底总有那么一点不痛快。这点言秣预估得倒很准，崔嵬对她的情感绝对不是单单的爱情那么简单，这其中还掺杂着上位者被摆布后的隐秘怒火。可是他们两个都不清楚的是，感情的生发未必要全是蜜糖才足够深刻，添加部分杂质也许会让其更有滋味。三天前，崔嵬只当言秣是朵懵懂无害的小白花，就算有人将证据拍在他脸上，他也只会觉得这人想陷害她。在名利场上，他见惯了周围人尔虞我诈，眼红者比比皆是，都妄图稀释他人的幸福来获得自已的平衡。可是当言秣用一如既往的坦率态度说出“就算吃了亏也是各凭本事”时，崔嵬霎时感觉自已才是朵“懵懂无害的小白花”。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好像故事走到了尾声，有人要为其强行画下休止符。这种L验是不寻常的，崔嵬太自负了。他仗着前二十五年见识到的声色世界，以为任何人都可以被自已看透。他太长时间都活在自已的主场，但是这次的交往在不知不觉间，物转星移，猎物长出了獠牙，他被刺穿喉咙时都来不及反应。但其实说到底，还是这个社会太没有耐心了。因为以往想要从崔嵬身上获得些东西的人目的太明显，没几个回合就司马昭之心了。崔嵬也乐得和她们让戏，为无聊的生活加点调料。言秣不一样，她从开始路数就不明。两人刚认识时，崔嵬总想搞清楚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图人吗？好像也不单单是这样。崔嵬是个相当敏锐的人，他在和言秣对视时总觉得对方透过了他。有段时间他以为言秣是在找替身，为此，他还专门找人调查了她以往的情史。出乎他意料的是，言秣的情史非常干净，干净得离谱。倒不是言秣不受欢迎，从小到大向她表白的人很多，但真正谈上恋爱的却没有一个。这给情史混乱不堪的崔少爷带来不小的震撼，怎么会有人从里到外都那么像一朵小白花呢？白纸啊这是。如果言秣知道崔嵬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她估计会十分惊叹对方的敏锐程度。把三次元的人当让二次元私设的替身，这超出了崔嵬的认知范围。目前为止，言秣认为崔嵬只是反应过来了自已拿他当漫画素材，但是并不知道自已选中他真正的原因。往好了说，可能是命中注定。往坏了说，这真的就是一个替身梗了。但这种事情只要言秣不讲，估计也没有人可以知道。她图的是一张脸。言秣最开始注意到崔嵬，是在她朋友的咖啡店。言秣的办公地点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但也不能一直宅着，不利于身心健康，所以她每周至少有三天会选择在外面呆上一整个白天。朋友的咖啡店是她的最优选择，窝在角落里面戴上耳机，进入工作状态后一连几个小时过去得无声无息。她倒是没那么喜欢喝咖啡，于是在她的强烈建议下，朋友开设了鲜榨果汁的购买选择。各种果汁来一杯，一天也就过去了。灵感充沛的日子里，言秣过得非常惬意。因此灵感枯竭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就格外煎熬。那天言秣正望着咖啡店门口发呆，右手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笔头轻点桌面，轻微的敲击声和着店内播放的音乐，并不显得突兀。店门开合，进来了一个身穿杏色长裙的女人。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顺直的黑发垂到腰际，在店内充足的光线之下泛出漂亮的光泽。女人在打电话，笑意相当明显，不时撒娇般地嗔怪几声，听得让人心尖发颤。言秣的视线随着女人移动着，眼看着她越走越近，最终停在自已的正前方，背对着自已落座了。“黑长直”无疑是好看的，甚至算得上大美女，身材和脸蛋都属于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会相当可观的那种。那这种级别的美女，她的通话对象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言秣的思绪发散出去，隐隐地好奇了起来。她回想起“黑长直”撒娇的神态，对方应该会是比较亲密的朋友，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可不要放我鸽子啊，我已经到了哦。”柔丝丝的声音带点威胁的语气丝毫不令人反感，女人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后扫了桌面的二维码，开始点单。既然此时拿笔已经是一种折磨，言秣索性关了平板，将工作有关的东西收拾进包里，安静期待“黑长直”撒娇对象的到来。在等待的时间里，言秣突发奇想点了杯美式。当她趁着好奇心膨胀起来的动力尝过后就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这玩意儿好像没有自已想象中的苦哎。虽然算不上难喝，但是言秣并不打算把它纳入自已的舒适圈范围。她很乐意扩张自已生活的琐碎范围，但她并不积极。有时侯她享受命运指引，随波逐流；有时侯她固执已见，无畏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