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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菊说得没错,她的共情力远超自己的想象。在办公室门前,代明月被其母严厉地嘲讽与挖苦时,她心中有一道脆弱的防线便开始悄然坍塌,一直到眼见着昔日舍友离去,她的内心和那空荡荡的床铺一模一样的空无,内心早已碎得不堪一击。她想到曾经跟代明月说的那些话,心中难免自嘲,她太高估自己的这份承受力,也低估了这份共情力。这么些时日的相处,表面上生病的是代明月,实际上乐诗影也感觉自己要被疾病给浸透了。她偶尔也会想,说不定生病的人一直就是她呢若是往好处去想,那就是她看不得别人生病,想要替别人撑一把伞,在自己没有把自己拉上岸的时候贸然就拯救别人,这简直太不理智了,她痛苦是必然的;可若是往坏处去想呢,所有的疾病都是她这个病人臆想出来的,她把所有的人都想象成跟她一样身患疾病,所以才会对别人更为怜悯,那颗心才有揪着一般的愧疚。总之她需要消化,需要交流,她需要的也可以是一个拥抱。这样的事情亲近的人来做再好不过,她能想到的只有两个人。但覃明霜并不在身边,在身边的只有闻今月。可闻今月也是病人,所以乐诗影把自己想成病人,这样他们二人在一起就不会有任何不妥。至于所谓的观察期限,见鬼去吧。她真愚蠢,为什么要对闻今月设定一个这样的考核,正如覃明霜说的那样看起来毫无意义。所以只要他们人在一起了,她可以明确地表示,覃明霜是她最好的朋友,闻今月是她永远的爱人。对于她的想法,闻今月答应了,他们现在是真的在一起了。其实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答应了,从当时追求同意后,他就开始时常幻想以后二人在一起的场景,但在乐诗影隐约的让步后他仍旧坚持着当初立下的那条原则。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让爱人心安。他低头看着乐诗影抱着他的腰,想弯下去吻一吻她飘着的发。可所有的想法都被他否定了,只有一双手,它们抬起来,一只放在她的后背,一只跑到了她的耳边,替她把碎发别向耳后。乐诗影把代明月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事情的从头到尾,包括起因、过程甚至是最终的结果,以及从前她们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她以一种讲故事的方式跟闻今月娓娓而谈,不让他插话,也不让他回答,就只是倾听,就好像从前她变成了代明月或是顾景君,而现在的闻今月就是乐诗影,所有的角色默契地交换,只为了听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闻今月很配合她,从她开始说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要求坐下,也没有要求打断,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她离开了,但以后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乐诗影为这故事做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尾,语气是肯定又昂扬的。闻今月听得入迷,乍一听到故事的尾声还觉得有些可惜,只默默地点头。殊不知,乐诗影是很想在故事的结尾听到他的声音的,顶部一片寂然让她抬起头。闻今月遮挡的角度极好,透过树叶的光不会闪到她的眼睛,可是他忘记了,他那双低垂着的眼不比那天上灼热的烈阳差,只一眼就传递了热量。乐诗影那双浑浊的眼被头顶的光猛地打开,她不适应地眯起,眼角的最后一滴泪自然滑下,所有的痛苦都离开了。我想听你说话。她说。闻今月左思右想,最后在乐诗影的灼灼注视下说:我爱你。尾音是打颤的,这并不是说明这句话是谎言,而是他应该很紧张。听到这三个字,乐诗影想起之前左顾权问她的话,她没有直言自己喜欢闻今月,为的就是想把喜欢二字首先告诉喜欢的那个人,这样才有意义。她松开闻今月的腰部,身子微微后仰却不贴着椅背,头还是仰着,眼睛也不肯离开半寸。她坐得不直,但说的话却让闻今月身子一停,像是被人从身后开了一枪,就四个字:我喜欢你。从乐诗影头一次对他说我们在一起的话后,这四个字就很普通了,可他仍是忍不住让身体做出该有的反应。这不是他刻意的表现,而是身体的本能。他一直在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你低一低,乐诗影又觉得够不着,屈起手指头舞动,你弯弯腰。但凡每个心猿意马的人在听见这样的号令后都会胡思乱想,闻今月也不例外,他很快就猜到乐诗影要做什么,所以在合适的地方停下后,他立即闭上眼睛,准备迎来人生中地第一次接吻。很轻的一个吻,把它说成蜻蜓点水都太为过。闻今月感受到一点柔软落入唇中央,神经上像是绽开雨花,溅出去水珠散成白雾,模糊了所有的想法。后知后觉的他睁开眼,看见了乐诗影丰满的唇珠,圆润的它真的太像一颗雨滴。就、就这样……他大胆道。这是我的初吻,乐诗影雾白的脸颊逐渐爬上绯红,她不看他,对着远方亲热的小情侣问,你还想怎样她这话说得有歧义,既可以指代初吻不会吻,也可以作为一次警告——既然初吻她都主动献出,那就不要过分。闻今月是她心肚子里的蛔虫,即使她并没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他也得多转转脑筋,自然也就不会说得罪的话。这也是我的初吻,闻今月首先表示自己的态度,其次又说,我刚才的话的意思是就这样作为结束吧,不是不满足,也不是想要对你得寸进尺。这话说得倒让乐诗影无话可说,还有些自作多情的样子,她维持着转头的动作,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字:哦。回去睡一觉,今天的事情就当作是梦吧,不要太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这种命格的事情,外人尽量不要去轻易碰触,你会被吸入。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像是他曾经经历过,也为谁擅自去改变过。所有的事,你都不会去改吗闻今月没有即刻回答,他凝思着乐诗影的话,不知不觉地喃喃而出:如果必要,我是会一定拼命要去改的。这话很有意思,自相矛盾,但乐诗影没有去细究,因为她找到了另一个会让闻今月大惊失色的突破口。你说今天的事都是梦,她不怀好意地笑道,那爱我的事是什么果不其然,闻今月不在沉浸在刚才的思索里,他脱离得突然,也对乐诗影转变的态度感觉诧异,但面上没有被质疑的委屈与愤怒,只有愈浓的笑意。他说,爱你的事在梦里,那梦就是假的,因为只有这件事,是千真万确。闻今月的爱不需要质疑,在爱乐诗影上,它经得住所有,也受得起一切。在回去的路上,乐诗影还是之前那个会替人分忧解难的乐诗影,她主动拉着闻今月湿热的手,感受着脉搏的跳动都一齐聚集在他的手心,甚至暧昧地捏几下,在对方手臂甩动的弧度缩小时压着心底的笑,问:焦虑症可是持续性发作的,我感觉你今天好像好多了。闻今月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今日与往日的不同,可他并不在意:我的病说来奇怪,和别人的症状不同,像个特例一样。如果非要说今天的我和以前的我不一样的原因,那就是我和自己喜欢特别久的女孩子在一起了,我很高兴。花言巧语,乐诗影歪头暗笑。在枫林内,闻今月亲口说让乐诗影回宿舍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会把一切都化为记不起的梦。可在女生公寓前,他拉着女生的手不放,表情里有不舍,留恋之余明显是有话要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定期给你买东西,你一定不要拒绝。乐诗影的目光一直放在闻今月牵着她的那只手上,听他真么说面色也有为难的迹象,但抬眸接触到他直盯盯的眼睛时,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要你愿意,我就收。她说。回到宿舍的乐诗影倒头就睡,也没做什么事,可就是像累极了。无梦的睡眠一直持续到她睁眼,宿舍内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点儿声响。没等她伸手去抓手机,房门就轻轻地开了,她偷瞄了一眼,发现是顾景君刚兼职回家。宿舍很暗,顾景君的脚步很轻,就连她坐在自己位子上的声音都几不可闻。乐诗影打开了手机,光亮的瞬间刺痛了她的双目,等调低亮度的时候,闻今月的消息跃入眼前,是邀她去吃饭。时间也差不多,她坐起,看见本该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顾景君不知何时站在了空床前,正巧立在过道中央。那张空床即使在黑暗中也异常耀眼,从前被床帘遮挡的冰凉栏杆如今都暴露在外,桌上干干净净,橱子开一条缝,从外向内看去更像个黑洞,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主人的离开,这区域是一片冰凉的死寂。她走了,乐诗影轻声道,以后这间宿舍里只会有我们三个人了。昨晚开班会的时候不准任何人无故缺席,兼职回来的顾景君自然也准时参加,她知道代明月被叫父母的事。让她想不到的是,就这短短的一天,准确来说仅仅是这一上午,代明月的名字就从这所学校里被抹去,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让谁都觉得实在惋惜。努力被一次次糟践,平常人都觉得气愤,有类似经历的人更会感触很深。顾景君久久不能回神,她涣散的视线已经离开那床位,孤零零地洒在地上,像月光一样凄寒。乐诗影抬头,原来是室内的灯被打开了,苏曼就站在门边,幽灵般的目光来回扫荡,最后她才让所有人不许多想,就当代明月从未来过这里,这里自始至终只有她们三人。她这么做的目的乐诗影理解,没人希望看着和自己长时间居住的人陷入痛苦里,什么都不做,会有一种负罪感,但要是去安慰,轻则无太大的效果,重则一起陷落痛苦的沼泽。她说完后顾景君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儿,苏曼在看手机,没注意到,坐在床上的乐诗影倒看得一清二楚。乐诗影联想到顾景君的经历,苏曼说的话多少对她有些残忍,可她们实在无能为力,代明月的离开已变为事实,她们能做的只有让宿舍里的人轻松地过下去。良久,沉默的顾景君返回了自己的床位,没人知道她会想什么,乐诗影心中有着隐约的不安,但这一切都被闻今月发来的消息声给慢慢抚平。去吃饭吗苏曼看着从床上走下的乐诗影,嘴角挑着一个暗含深意的笑,慢悠悠地凑在她身边,说话带着少见的谄媚,吃饭的话给我带几个面包吧,我会非常感谢你的,诗影宝贝!从她喊住自己的一瞬间,乐诗影就觉得三言两语绝对脱不开带饭,她亦带着无奈的笑:哪次不是有求必应。苏曼猛地做几个飞吻:就知道你最好了,我朋友给我订了一个蛋糕,回来切给你的份儿肯定是最大的。乐诗影不再接她的话,转头去看正在挑灯忙碌的顾景君,询问她是否要带饭。顾景君抬头看过来,对她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就又低了下去。睡一觉醒来,再见到树下站着的闻今月时,乐诗影的脸上突然涌出一份窘态,她回想中午在枫林的相遇,她竟是那么的自然,便轻而易举地跟闻今月谈起这个于她而言接近于终身的话题。越靠近,她的脚步就越慢,她龟速地来到闻今月的身边,所有的羞赧都在看见对方手里的东西后烟消云散。又是一袋红糖,是熟悉的牌子,乐诗影自高中起就一直喝着它,只是最近的投喂频率着实高一些,再这样下去……你是想让我喝成糖尿病吗乐诗影指着他手里的东西,温声打趣道。闻今月拎起来查看几眼克数,又坦然地递过去:一次少饮,量不多。乐诗影刚要伸手,闻今月就拿着红糖缩了回去:先去吃饭吧,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你再拿回去。看着他转身的背影,乐诗影随和地收回空无一物的手,她背手走在闻今月的身边,偶尔踮起脚跟,安定的心情浮现起愉悦,所有的窘迫貌都消失不见。入座后,她探探身子,伸出手去点了几下桌面,向对面的闻今月问:你妈妈有没有知道我们的事情从你今天中午答应之后我就立马告诉她了,闻今月说,她等这一天很久了,说以后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风光大办,你是她唯一认准的儿媳妇。虽是事实,可将这话听进耳里的乐诗影还是觉得羞涩,她用筷子扭捏地扒拉着米饭,像丑儿媳见公婆,像刚熄灭的火苗又在闻今月这句风一般的话的作用下在心底猛烈地燃烧涌动起来。有的人心慌会导致主宰想法的大脑一片空白,有的人反而会激发一种急中生智的怪技能。譬如当前的乐诗影,她很快就从闻今月的话中找到了较为不妥之处,并以此转折,新开了一个话题。什么叫我答应啊,明明是我提出来的,算我求婚吧……这话说起来还是很奇怪,但乐诗影已然无路可走。但如果我不先踏出一步,你还会跟我主动表白吗,乐诗影他问。意外的,乐诗影愣住了。并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这句话引起的心底波动让她无法反应。心脏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大海,里面潜藏着东西,如今这东西突然涌现到脑海里,并回应她,闻今月的这句话,她是无法作正面回复的。她不会主动表白,虽然她很想反驳自己,可她的被动是被刻在骨子里的。她想起从前种种,以闻今月要追她为节点,她瞻前顾后地思虑一番,觉得心底的话是正确的。首先瞻前,如果对闻今月没有一点儿感觉,她不会在病房前看他那么久,她也可以试问自己,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想去了解他,傻子都不会对一个陌路人多看几眼,除非他就是对那个陌路人有意思;再者顾后,在两人相处之际感情逐渐升温,可以说内心明明喜欢闻今月喜欢得要死,却还要极力掩饰,装作一副淡然又无所谓的模样,去试探他,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爱人。放眼观去,许多步骤都是脱了裤子放屁,纯属多此一举,可她心底的声音仍是执意让她这么做,闻今月也坦然接受这一切,他的心甘情愿是货真价实。可都是为什么呢她沉默了。越想越觉得委屈,乐诗影突然想为自己贴一个矫情的标签,她不敢与闻今月的视线交融,嘴里唧哝着:你别这么严肃,怎么感觉我像是你的病人还有你的焦虑症是不是已经好了啊声音很小,架不住在餐厅里吃饭的人少,闻今月的耳朵也好使,他句句听得清楚,忙不迭地笑道:我说过我的病很奇怪,也很特殊,只要没有特定的触发点,它就不会发病糟践我。还有你的主次颠倒了吧,我才是你的病人。乐诗影无话可说,眼中带笑。刚才的话,你是默认了吧闻今月笑意戛然,他轻叹一声,将盘中的姜条放在乐诗影面前,赶在她说不吃的前面,说,你不喜欢吃姜,这我记得清楚。我为什么记得,因为你说过。乐诗影不明所以,默默注视着他。我希望我们之后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坦诚一点,你不需要犹豫,可以什么都告诉我,因为我一定值得你相信。你如果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请抓住内心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你想告诉我,就一定要告诉我,就正如你想买一个看中的东西,不要犹豫,一定要放手去买。他一个病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乐诗影打内心觉得不太实际,可是……又来了,那种感觉,那种病人是她,而闻今月是个正常人的感觉又笼据了心头。好,这次她很坦诚,同时又不禁失笑:你这说话的语气又来了。说话结束的闻今月一身轻,他把那姜条夹回自己的眼前,借着乐诗影的话便开始占便宜:那以后我是医生。好啊,乐诗影没觉得这个要求有任何不妥,你也说了你的病有极强的特殊性,暂且不算为精神病,何况你是学得心理学专业,以后必然要去医院做这一行的医师,我干脆提前叫一声闻大夫,毕竟人总会生病,我也一样。注意避谶。闻今月提醒道。这顿饭吃得欢快,乐诗影也没忘记把苏曼心心念念的面包给捎回去。她在上楼的时候掂了掂手里的红糖,还挺沉的,不如闻今月嘴里说得那般分量小。大学的生活说忙碌也并不是特别忙碌,但要提及干了什么,一时半会儿也答不出。可说不忙那是假的,从天白到天黑,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是没停过。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乐诗影又要去校外兼职,苏曼说她必须要去谈一个男朋友了,否则舍友都外出打工,只有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实在孤独。和往常一样,乐诗影孤身一人来到花店。本来闻今月是要陪同的,可他今早忽然伤了脚,说肿就肿了起来。乐诗影陪他去医务室,听见医生说无大碍但需要休息两天以便消肿才放心。闻今月为了不耽误她工作,从医务室借用助行架,证明给她看自己可以自理后才得以让她安心离开,并顺口又约了晚饭。进入花店的一刹,乐诗影就看见了表姐正站在前台的位置上撸猫猫。来了。表姐将小猫抱起来,走到乐诗影面前,伸出自己绑着绷带的手指,前几天修理花枝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刃伤到手了,今天婚庆公司来这边合作,可能就需要你多忙一会儿了。拿人钱,就得给人办事,乐诗影没有一点儿怨言,何况老板给的钱与她平日的工作量压根就不匹配,外面再也没有这等厚遇,她多干一点儿也是情理之中。李华从表姐的怀里主动跳到她的身上,乐诗影稳稳地抱住它。表姐把事情都嘱托清楚后就要转身去楼上,但还没走一步就又转了回来,表情凝重。今天程老板或许也会来,她斟酌片刻这样说,如果他来的话,除去谈论工作事宜之外,你别靠近他。要不是表姐提起这个人,乐诗影都要把他从脑海里刨除了。现下提及,她又回想起男人之前的行为,再加上表姐的这句话,她不多想都不行。她没有问为什么,她知道表姐不会害她,只需照着她话中的意思做即可。今天的客流量确实要比往常多,表姐从下楼后就再也没有上去,所有的合同之类的文件都搬来楼下。她就坐在沙发上,靠着那盆点地梅,与往来的合作伙伴商谈,这便不需要乐诗影每次都要引领客人上楼,她只需要在旁边听着两人会谈,给表姐做一份记录就好。中途,乐诗影在花店前台看见过程老板,他没有注意这边,只是倚靠着台子跟身旁的其他老板讲话。他说话时面带微笑,使人如沐春风,这么一看也算谦谦君子,怪不得总有女伴愿意陪同。她刚收回目光,程老板就向刚谈完合同的表姐走来,正巧停在她的身边。程老板,表姐面色不变,平易近人,用对待上一个客户的微笑延续到他眼前,您这是来买花的吗程老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摩挲着手背,不经意间瞥一眼低头写字的乐诗影,边笑边说:最近公司里喜事不多,大家伙个个儿都闲着,要不然我这个老板也不能来这里买花偷闲啊。表姐调侃道:怪不得,原来程老板这是自己来这里找喜事儿了。乐诗影充耳未闻,只一心专注手下的记录,她余光瞄见表姐带着程老板去到右侧的花架前,提着的心顿时落下。等到下班,乐诗影晃动手腕,又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在店内环视一周都没有再看见程老板的身影,只有表姐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谈笑,看着格外温馨。诗影,表姐注意到时间,朝她这边看来,中午要回学校吗因为她下午还要在这里工作,中午都是在外面吃饱后溜达一圈再回来,所以她回答:不回去,我在外面吃。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小权在外面找了一个好吃的店,他把东西打包来了,量不少,你留下来跟我一起吃对于这样的邀请,乐诗影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表姐含笑的模样太漂亮,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于是点头答应了。您慢走。表姐把最后一位客人送走后,就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块抹布,将桌面仔细擦拭后又摆上餐具,就等着送饭的左顾权的到来了。李华早就吃饱了,碗里的猫粮还余下一些,它喝了几口水,蹲在前台的地砖上盯了一会儿门口,像是发现了熟人一样,俏皮地跑到门口探出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顺着门悄悄地溜了出去。闲来无事,乐诗影就准备去找猫。李华脚上踩了水渍,水泥地面上尽是它暗淡的脚印。乐诗影顺着这些梅花走到一个拐角,看见蹲在墙角舔毛的李华,就要过去把它抱起来带回去。乐小姐。有人突然在身后喊她,乐诗影停止前进的脚步,扭头发现是一位很不愿见到的熟人。程老板站得笔直,怀里抱着一束花,她见过,就是上午在表姐花店里包起来的那一束,软布一样的花瓣呈现淡粉状,被绿叶包裹着,是夕颜花。程老板笑得和蔼,乐诗影正脸看他才觉得他的眼尾纹尤为明显,她又转头看一眼已经站直的小猫,往阳光下挪动几步,才带上职业假笑问:原来是程老板啊。如果花有问题,表姐还在。他笑意未收,冉冉走到距离乐诗影不到两米的距离上,伸出手去:你说你喜欢夕颜花,我这是特意给你的。再傻的人也知道这样的行为算得上什么,乐诗影警铃大作,后退一步,摇头客气道:对不起,这我不能收。像是再也装不下去,程老板摸着花瓣,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再说的话颇有一番老板的味道:你也看出来了我对你是什么意思,让我买花的人你还是头一个,你总得给我点儿面子。你们这些大学生啊,有多少人恨不得野鸡立马变凤凰,我这多好的机遇,你不考虑这话说的平白让人作呕,乐诗影脸色难看,一边规划逃跑的时机,一边还要应付着面前的男人:程老板,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的大学生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也不是这样的人。您送花的对象应该是您的妻子,而不是跟我这种孩子浪费时间,而且我也有男朋友。你是在嫌弃我老他被乐诗影的话逗笑,眨眼间又凑前一步,我没有妻子,但我觉得你这个人很不错,如果你想当,我可以和你去领证。多么荒唐又可笑,乐诗影太阳穴突突地弹动,内心好像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再次重现,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场景,但现在完全分不开注意去想。不想再跟他费口舌,她也顾不得小猫的安危,只想赶紧远离面前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岂料她刚要移开,男人就上前把她堵得严实,随着她一步步地妥协后退,就要把自己置身危险的地界。请你放尊重一点!乐诗影对着他大喊,你就不怕我喊人吗!男人硬是把花塞进她的手里,看着她把花扔在地上的动作后又被逗笑,探出手就要摸脸,被乐诗影的一把制止。他肆无忌惮地说:放心吧,没人听见,这个巷子鲜少有人经过,旁边的店铺闭店出售,就算听到,这个世道无亲无故的,也不会上前多管闲事。他踩过那束夕颜花,猫捉老鼠似的慢悠悠地前进,对乐诗影他志在必得。而乐诗影早已慌了神,无论她怎么喊叫,这里好像就和男人说的一样,没人会听见,连小猫都被她吓跑了。慌乱中,一道光蓦然闪至眼前。对,她想起来了。高中时,姜文斌欲要对她骚扰,但被赶来的闻今月和覃明霜及时阻止,她才得以从魔鬼的爪下逃脱。这明明就是事实,可她又总觉得不对,像是还忘记了什么,她还记得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过,也参与过。越想越乱,加之男人的手一直想要触摸她,乐诗影头脑昏沉,被人逼得步步紧退,离着墙角距离越来越近,与对面过道也便越来越远,她就越危险。记忆像一把利刃,隔断了她的脑神经,所有思索的一切全部崩裂,她再也想不起来,整个人陷入茫然的恐惧中。这时,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别碰我!乐诗影用力地甩了男人一巴掌,面目狰狞,别碰我!或许是她现在表现的模样与之前大相径庭,男人见鬼似的愣在原地。她慢慢地朝后退去,扶着墙壁的那一刻才感到定心,像卸去所有力气,化成一滩水一样疲倦地滑下去。她大脑里一片混沌,所有有的无的她都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过,在此刻她的眼中,一切虚无。周围好像有打斗声,她听得不甚清晰,只觉得和她脑子里想的东西一样乱糟糟的,想看一眼又实在没力气。终于,身边安静了,她也安静了。乐诗影抱着头蹲在隐蔽的墙角,满脸的痛苦不堪,她感受到有人触碰她的臂膀,惊得连连怒吼,连同对着那人拳打脚踢:听没听见!我让你别碰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