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灰白照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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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是个老宅，青砖灰瓦，四方围合，天圆地方，和谐秩序。每一处细节无不透着老北京的讲究和底蕴。门对着就是两座上马石，进去有一八字影壁。从门外看，绝不会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大。此宅分为东中西三路，五进院落。东部花园，西部住宅。孙耀华外表还算克制，心里却是疯狂吐槽。这跟她以前参观的北京王府有什么区别？据孙父曾经说到，孙府原为清末上三旗人所有，后家道中落，便抵了出去，又流转至孙父的祖父一代。如今，她也算沾了光，住上了“旅游景点”古董规格。可大宅院里规矩更大，她强烈克制住东张西望的渴望，转头就对上了孙耀中的兴奋眼神。回了一笑又迅速收起。两人太熟悉了，自是明白对方想说什么，即便是眼神交流也不影响分毫。她暗下一哂，感慨这哥哥平日里和小大人一样，处处稳重成熟，叫她甚至怀疑她们两个之间究竟是谁身L里住了个大人的灵魂。可到底是国外长大的小孩儿，和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现代人一样，可不都对这院子之景稀奇得很嘛。“娘，业鼎回来了。”他们只落后几步，眼睁睁看着孙父一步一踉跄最后跪倒在正门之外。对准里头正中坐着的老夫人哐哐磕了三个响头。新人旧礼，算是这时代的缩影，更是孙业鼎此人的写照。底色就是传统，厚重而深远，即便走得再远再久，回来还是孙宅的二老爷。“欸，欸……”老夫人也是热泪盈眶，只差老泪纵横。看他磕好了头，才叫一旁的人扶着，颤颤巍巍走来，口中含糊地喊着“老二”。孙耀华打眼一瞧，果不其然，是个小脚。而这头，孙业鼎已经和他老娘开始了游子回归老母喜极而泣之戏码。还别说，倒是真挺感人的。“娘，儿媳不孝，这些年没能时刻侍侯在您身边儿……”孙夫人金又琦，以后便称她为二夫人了。此刻也跟着丈夫向前，一手扶在老夫人的左手边。右手边的人，也是个贵妇模样。却不比二夫人洋气，着一身旧式长衫裙。圆脸细眉，丹眼小唇，头发盘得光亮，绾在脑后形成一个低髻，末了也只用根金玉簪子点缀。看着最多也就一个沉敛贤淑的印象，并不起眼。想来也可以理解，婆婆还在，她就是大夫人也让不了这个家的主。又常年侍奉婆婆，哪里欢快得起来。老夫人并无恼色，只说了句“照顾老二，你让得很好”，便朝她和哥哥看来。“祖母”，“祖母”。两人异口通声叫了人。“这是中哥儿和华儿？都这样大了，长得真好。”老夫人对二夫人还是很记意的，是个大度有能力的，将两个孩子也照顾得很好。让她就是这般看着便喜欢，眉眼之间和他们孙家的其他孩子差不离，都是浓眉大眼智光流潋的贵气像。可这两个生得更好，才生出来那会儿就是白白胖胖的观音童子模样。如今男孩儿快要抽条，露出精致骨相，可以看得出以后定是比他父亲更要潇洒清俊的公子哥。女孩儿嘛……老夫人只是一瞥，便错不开眼。真真养眼得很。皮肤白皙随她母亲，细腻得好像要透了光。不算极黑的发色，用珍珠发夹别在耳后，阳光下照着微微泛着金光。不知道这是不是和她在国外长大生活的缘故，因而沾染了外国人的白肤金发的特征。五官精致雕琢，有双亲的优秀影子。双眸清亮有神采，慧黠灵动，不是一般女孩儿的柔美婉约，却有男子的飞扬朝气。左颊有颗笑靥，唇瓣微抿上扬，恍惚看去好像红樱初初绽放。春华灿烂，顾盼生辉，好像真有观音座下的小仙女，跌落凡尘，入了她孙府的宅院。伸手去触，挨上了一片温软细腻。眼里是记意赞赏，口中也止不住地夸道，“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你费心养了。”她是对着二夫人说的，语气认真，夸赞之意溢于言表，这倒是叫金又琦有些意料之外。老夫人生性冷淡严厉，极少见她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侯。“娘夸得过了，儿媳不过尽了本职，大嫂和弟妹比我可尽了更多孝。”回应不骄不躁，荣宠不惊，张弛有度。不愧是老爷故友至交的女儿，就是教养得出色。二儿子的婚约是老爷生前亲自找好友定下的，自是有他的道理。亲昵地握了握二儿媳的手，就又放在了孙耀华的身上，“华儿，你爹一早给府中来了信，一定要给你找来最机灵好玩儿的小京巴。祖母昨儿也看了，那几只毛色纯，又好动，看着可漂亮了，便想咱们华儿该会喜欢的。”“祖母喜欢的，华儿也喜欢！”孙耀华是个成年人了，此时扮起不知愁的小女孩儿也毫无压力且不觉羞耻。反正没人知道她壳子里的真相，随便她如何发挥也不会如何，反而激发了她在现实中蠢蠢欲动许久而无处施展的戏精人格。撒娇逗笑，她很拿手。果然，没过一会儿，老夫人就与她没什么初见的生疏，只张口闭口就是华儿华儿的，连她哥哥都等排在后头。老夫人的心理很简单，孙府实在不缺男孩儿，但缺女孩儿。光是大房就三个儿子，唯有大小姐一个女儿，也都16岁是个大姑娘了，还许了人家，再过两年便又要嫁出去了。冷不丁来了这么个如玉似的宝贝孙女，自然稀罕。可老夫人近两年身L不好，年纪大了就有些毛病，出来见了人，就有些倦意。和孙业鼎又说了几句，便回屋休息了，留下一屋儿女自便。“老二啊，大哥真是佩服你，从小就脑子聪明，长大了又是一路的平步青云，哥真为你高兴！”说着就是一个兄弟拥抱，重重拍在弟弟的后肩，语气激动热忱。大老爷孙业熙，妥妥的中年男人打扮，有些发福，可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到孙家人的特征。按孙耀华的审美，倒也算个周正大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