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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朝服是极深极重的玄色,领口袖缘滚着暗金的螭龙纹,腰束玉带,身形挺拔如松。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份属于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气息,也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他并未看我,侧脸对着这边,下颌的线条绷得极紧,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日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另一半脸隐在殿檐投下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深潭似的,幽暗得看不出任何情绪流转的痕迹。
心口那点微弱的热意,被这冰封般的一瞥,瞬间冻结了。十年了。从豆蔻梢头初遇,到如今双十将过,京城里人人皆知,镇国公府的嫡女沈知微,是个追着靖王萧彻跑的傻子。这十年,我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飞蛾,固执地扑向他这座终年不化的冰山。送他亲手熬的参汤,汤罐在王府门房放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最后原封不动地退回;为他搜罗珍奇孤本,托人辗转递进去,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不曾溅起;在他必经的宫道上偶遇,鼓足勇气上前搭话,得到的永远只是他脚步不停,丢下一句冰碴子似的:沈小姐,自重。
最多的,便是那句:知微,你太吵。
每每想起,都像有一根细小的针,在心尖上轻轻扎了一下,不致命,却疼得绵长而清晰。我收回目光,重新将额头抵在手背,指尖用力地掐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微末的痛楚,压住心口翻涌上来的酸涩。十年光阴,竟只换得他眼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和一句太吵。
礼毕起身时,裙裾拂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膝盖有些发僵,我轻轻吸了口气,努力挺直背脊。目光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投向那个方向。萧彻已转过身,正与身旁一位身着绯袍的大臣低声交谈着什么,侧脸依旧冷硬。他今日似乎格外不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着。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袖中那只小巧的紫铜手炉——炉壁暖意融融,是我出门前特意塞进去的。记得有一年冬猎,天寒地冻,他独自在营帐外看雪,肩头落了一层白霜。那时我远远瞧着,只觉得他孤高清寂得让人心疼,便记下了他畏寒。
可此刻,初春的阳光分明已经有了暖意。这手炉,终究是多余了。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指尖蜷了蜷,终究没有拿出来。那点残存的、想要靠近的念头,在触及他周身无形的寒冰时,彻底熄灭了。
宫宴设在太液池畔的琼华阁。
华灯初上时,阁内早已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帘幕低垂,折射着烛火与夜明珠的光辉,流光溢彩,几乎晃花人眼。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混着脂粉的甜香和酒肴的热气,织成一张浮华喧嚣的网。
我坐在女宾席靠后的位置,目光却像生了根,穿过重重人影,牢牢地钉在对面主位下首的那道身影上。萧彻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白。他端坐如钟,并未参与周围的谈笑,只偶尔执起玉杯浅啜一口,修长的手指搭在杯沿,骨节分明,透着一种疏离的力道。几个宗室子弟端着酒杯过去敬酒,他也不过是略略颔首,薄唇微动,吐出几个字,便再无下文。那几人碰了个软钉子,脸上讪讪的,又不敢表露不满,只得悻悻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