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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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在妖兽肚子里找到一根人族灵骨。他没认出来这是我的骨头，转手把它送与我的小师妹。小师妹提醒他，我被他赶去妖兽肆虐的莽荒，了无音讯已久。父亲冷漠不屑：“那贱人早就不是我的女儿，在蛮荒被妖兽吃掉正好！”可得知女儿命丧妖兽之口后，一向清高自持的第一剑修却疯了。01我死后一个月，被誉为天下第一剑修的父亲终于来到了我身死之处。他只用一剑便轻易斩灭了杀死我的那只高阶妖兽。他把妖兽开膛破肚，从腹中找到一根闪耀着金光的灵骨。这根灵骨灿灿生辉，显然主人刚葬身于妖兽腹中不久。萧剑寒叹息一声，握着这块灵骨，忽地落下一滴泪。我的灵魂飘在空中，见他落泪，以为他认出了这是我的灵骨，正激动不已。却见他收了灵骨，转身离去。忽然，他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蛮荒深处，眼神冰冷。“也不知萧瑶那贱人跑到哪里去了。算了，她定然不敢真的去死，之后再来寻她也不迟。”我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心中苦涩。可是，我已经死了啊，父亲。你已经迟了。02父亲称我为贱人，因为他认为我是害死母亲的凶手。当年，我和父亲的小徒弟，也是我的小师妹发生争吵。小师妹一怒之下御剑离开宗门。母亲去追她回来，她们却撞上了百年难遇的兽潮。妖兽冲破蛮荒之地的封印，肆意杀戮。母亲为保护小师妹而死。父亲认为是我害死了母亲，因而从此对我冷漠、苛待。这些年，只要我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会一脚把我踢开，嫌恶道：“你这个不孝女！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还要恶心死你的父亲吗？”后来，他甚至都不再称呼我为“不孝女”，和我断绝关系，只称我为“贱人”。最后，他不愿再见我，将我驱离宗门，放逐至蛮荒深处，导致我丧命于妖兽口中。我的灵魂簌簌落泪。父亲，你手中的是我的骨头啊！上面还有我残存的灵力，你没认出来吗？03我的魂魄跟随父亲回到剑宗。他御剑飞行，突然被一个紫衣女人拦住。拦住父亲的是他的师姐、我的师伯。师伯问父亲：“剑寒，你可把瑶儿从蛮荒带回来了？”蛮荒境内，凶恶妖兽遍地横行，我多留那里一天，便多几分丧命的危险。父亲负手而立，瞥她一眼，淡然道：“我没带那贱人回来。”“你说什么？你还把瑶儿留在那危险之地里？”师伯震惊。“在你前去蛮荒之地不久后，瑶儿的魂灯就灭了。我以为是你把她接出来了！”听到师伯说我魂灯已灭，父亲的脸色微变，但随即恢复如常的冷漠。“师姐，我知道你和萧瑶的母亲关系很好，自她母亲死后，你对萧瑶也一直悄悄照顾。“但是，你不要试图用这种方式引起我对萧瑶那贱人的关注。更别拿出这副亲切长辈的模样惺惺作态。“说到底，那贱人仍是我的女儿。我如何管教自己的女儿，轮不到外人来插手！”师伯听到他的这番话，气得伸手指着父亲的鼻子，骂道：“你说我是外人，可你又早已不认她是你女儿，只一口一个贱人叫她，这般薄情寡性，难道你就配当她的父亲吗？”父亲冷哼一声，足下的灵剑嗡鸣作响，倏地飞入他的手中。“口舌争辩无用！师姐要为了那个贱人，而与我斗上一斗吗？”师伯被父亲爆发的灵力逼得退后一步。她知道自己打不过父亲，她愤而甩袖御剑离去。“你个只知道抡剑的莽夫！要不是看在你是瑶儿父亲的份上，我也不愿与你多言！”我听到她转身后喃喃自语道：“瑶儿，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我这就来寻你！”我不禁泪流满面。母亲死后，其他人都如父亲一般嫌恶我、厌弃我。只有师伯，依旧待我如初。她经常背着父亲给我送吃食和丹药，安慰我一切都会变好的。可是不会变好了。师伯。我已经死了。死的极其痛苦、血腥。被妖兽活生生咬碎在嘴里，尸身在胃中融化成一滩肉糜。死得极其可笑、无谓。亲生父亲捡到我的骸骨，却没认出来，转手就送给旁人做礼物。若是师伯，她一定能发现我早已死亡的事实。她会为我落泪，会为我痛苦，会为我立碑，会祭拜我，会唤我萧瑶、瑶儿，而不是贱人。我的魂魄下意识地想随师伯一起走。但是一股巨大的拉力突然把我扯向相反的方向，把我扯回父亲身边。我的灵魂似乎只能被迫跟随父亲，不能离得太远。可能因为他是这世上我唯一的血亲。我生前与他血脉相连，即使他不想见到活着的我，但我死后的魂魄却会一直跟随在他身边。04父亲御剑飞行，落在一个院中。我发觉这院落十分眼熟。定睛细看，竟是我的旧时住处。只是增添了一些物件，种了些翠绿鲜艳的花草。我怀揣一丝微茫希望：难道父亲已经发觉灵骨的主人是我了吗？只要把灵骨上的灵力，与我残存在旧时住处的灵力两相比较，就能发现真相了。“师尊！”身着一袭鹅黄长裙的少女从从屋内跑出，扑进父亲怀里她是父亲最喜爱的小徒弟、我曾经的小师妹，苏黎。苏黎甜腻腻地仰头笑道：“师尊，您这次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父亲宠溺地看着她，从袖中拿出我的灵骨。小师妹接过灵骨，脸上扬着笑，眼中闪着光。“哇，这是师尊从蛮荒之地的妖兽腹中得来的吗？”父亲点头，抚摸着她的后背。“没错。这件灵骨用来给你锻造小剑，比妖兽骨骸更好。阿黎可还喜欢？”小师妹点点头，明艳地笑着：“喜欢，谢谢师尊！”苏黎捧着这根灵骨左看看，右看看，忽地开口道：“师尊，萧瑶被您罚去莽荒之地，已经很久了无音讯了。她不会出事了吧？”我开始激动。我想，只要父亲再认真看看那块灵骨，说不定就能发现它是我的。但他眉头微蹙，声音淡漠：“无端提那贱人干什么？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早已不认她了！”苏黎见他动怒，连忙摇晃着父亲的手臂撒娇。“是我不好，提起那个贱人，惹师尊不悦了。”“师尊，我很喜欢这件礼物，可你还是找人辨认一下这根灵骨生前的主人吧。若有亲眷，应当归还。”父亲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讨好小师妹，把死人的骨头当做礼物确有不妥。他点点头，笑着夸赞小师妹：“阿黎心地善良。你直管炼化这块灵骨，无须在意这些小事。“若是那个贱人，即使她天资愚钝炼化不了，也肯定会昧下死人遗物。”我的心凉了下去。母亲死后，小师妹自觉有愧，日夜侍奉在父亲身边，也得父亲的悉心指导和百般疼爱。如今，她比我更像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世人多叹父亲对母亲一片痴心，母亲慈心，师妹孝心。却说我不孝、不悌。可我曾经也是受父母疼爱，与师弟师妹一起嬉笑打闹的无忧少女啊！05晚上，父亲没有回到自己的洞府，而是来到苏黎的院落。苏黎已经沐浴完毕，她身上系着一件半透白衣，站在院中，沐浴一层莹白月华，等父亲过来找她。父亲把娇羞的苏黎横抱起来，走入房中。我的灵魂飘在屋外，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耳朵，试图隔绝屋内传出的淫靡声音。这个声音把我拽入母亲去世那天。当年，我还是承欢父母膝下、备受宠爱的的天之骄女，也是被众师弟妹敬爱的大师姐。苏黎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被父亲从凡间捡上山，做了我们的小师妹。我和小师妹苏黎情感甚笃，二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一起闯祸、一起受罚。那天，我俩犯了错，白天被父亲责罚，半夜我偷偷给她送疗伤丹药，却撞破她和父亲的奸情。父亲羞愧逃走。我那时视父亲为偶像、榜样，认为父亲那般清高自傲的人，定是受了小师妹勾引。我斥责小师妹不守人伦纲常，竟和自己师傅私通。小师妹对我怒目而视。“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好东西吗？你娘、还有你，也都是贱人！”说完这话，小师妹转身跑走。此时，收到我的发出的传音符的母亲匆匆赶到。听完我的叙述，母亲扭头便去追小师妹。母亲在宗门外拦住了小师妹，可她们却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兽潮。母亲为了保护小师妹而死。父亲回来时，怀中抱着浑身浴血、抽抽搭搭的小师妹，我不见母亲，心下惶恐，正欲开口询问，只听父亲厉声道：“跪下。”我在他的声音和灵力压制下惊慌跪倒。父亲的手中召出平日里责打我的荆条，扬手一挥，打在我的脊背上。他这次下了十足十的力道。我惨叫一声，后背登时皮开肉绽，趴在地上抽搐。父亲说，是我害死了母亲。“你为什么不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为什么把你娘叫来？为什么气跑小师妹？是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差点害死小师妹！”荆条一下下抽打在我的身上，我被抽到几近昏厥。我想辩解、想求饶，但是一想到母亲的死，我的喉咙里就好似堵了一块石头，心脏痛到发颤。身上再痛也抵不过心痛。我流着泪、流着血，咬牙忍受着父亲的鞭打。我需要为母亲的死而赎罪。可父亲在盛怒之下，挖了我的金丹，废了我的修为。他的剑刺进我的丹田，刺碎了我的金丹。我不顾流血的双手，握紧父亲的剑刃，震惊地看着父亲冷酷的目光。血液在我跪地的双膝下凝聚成一滩红色的水洼。要不是师伯赶来救我，我只怕会死在父亲的怒火之下。我留下了一条命，但父亲把我革出宗门弟子。我不再是大师姐，而是被赶到山脚，当最低等的擦扫仆人。父亲偶尔见到我，总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现在我真的死了。我忽地明悟：父亲，你真的很希望我去死，对不对？06我生前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母亲的墓碑前。那天是母亲的忌日。我趁着夜色悄悄从山脚爬到山上，来到母亲的墓碑前，偷偷祭拜母亲。我什么祭品也没带。父亲不允许我这个害死母亲的凶手祭拜母亲。我怕被他发现我来过，因此不敢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我还是和他撞见了。父亲见到我后，一脚把我踢飞。“孽子，不，贱人！你居然还敢来此祭拜！”我修为全废，根本抵不住他这一脚之力。我撞飞到树干上，体内五脏俱颤，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我挣扎爬起，忍着全身的剧痛，朝他的方向伏地跪拜。“父亲，我错了。。。。。”“还敢称我为父亲，你这个贱人也配？”他又要打我，这次我一反常态，抬手挡在头上。我哀求道：“求您，别在母亲的墓碑前打我。”母亲在世时，只要父亲责打我太过分，母亲都会上前阻拦。我不想在母亲的墓碑前被父亲打。我不想残忍地意识到，母亲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把我护在身后，并柔声安慰着给我上药了。但是父亲没有停下，反而力度更大了。直到他累了、倦了，才停手。他说：“你既然来祭拜母亲，说明你多少还有些良心。”他看着我，笑容阴恻，陌生得让我不敢确认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若你真的悔过，就和你母亲以一样的方式去死吧！”07父亲收到师伯的传音符。师伯让他来人族和蛮荒的边境一趟。她来蛮荒寻我，却意外发现群妖异动，恐又将是一次兽潮。若真是兽潮，她一个人对付不了，需要父亲这个第一剑修前来处理。她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萧瑶可能真的出事了。”父亲嗤笑一声。“师姐，我知道你没有儿女，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但别再用她的事来刺激我，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我前些日子刚从蛮荒回来，怎么没见到半点妖兽异动的迹象？你要是用这种拙劣借口骗我去见萧瑶那贱人，我真的会觉得你脑子有病。”传音符里，师伯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压抑怒火。“萧剑寒！”师伯的语气严肃。“你既然担了第一剑修的称号和荣誉，就别意气用事，给我分清公私和主次！事关边境封印稳固，你必须来一趟！”父亲：“。。。。。。好，我去！”08父亲带着苏黎一同去往边境，说是让她学习历练一下。临行前，父亲看着苏黎，眼神晦暗不明，嗓音低沉。“若是见到那贱人，你知道该怎么做。”苏黎点点头，露出温驯的笑容，像一只乖顺的小白兔。二人和师伯在边境汇合后，发现边境封印确实有被妖兽冲击过的迹象，但究竟会不会形成对人族有威胁的兽潮，还得进一步观察。在他们离开蛮荒前，师伯拿出我的魂灯。蛮荒之地凶险，进入的人都要留下一盏魂灯，以供外人判断此人是否死了或离开蛮荒，值不值得他人前去救援。魂灯还可以指示主人的方位，便于搜救或者。。。。。。收尸。此时，我的魂灯已经熄灭，说明我要不是已经离开了蛮荒，要不就是已经死在其中。苏黎见魂灯熄灭，不禁瞪大美眸。“师尊，萧瑶的魂灯已经熄灭，她是不是真的死了？”父亲冷笑一声。“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死了？定然是逃出去了。哼！居然敢私自离开蛮荒，逃避惩罚，等我把她抓回去，定要好生责罚！”师伯没有多言，祭出魂灯，以秘法施加其上。魂灯上的金色光辉骤然复明，很快形成无数光点，指引出我的方位。竟不是指向蛮荒外，而是在蛮荒更深处。父亲的脸色错愕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