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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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蝉婆放下水碗和麦饼,缓缓起身。她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脸上并无惊惶,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她走到青年身边,蹲下身,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拂开青年被冷汗浸透的额发。她的指尖带着山泉般的微凉,触到青年滚烫的额头时,那剧烈的颤抖竟奇异地平缓了一瞬。
“莫怕咯,”她用那含混的乡音低语,声音平缓得像山涧深潭,“蛇归蛇路,人有人道,莫缠莫扰。”这话既像对青年说,又像对着那无形的蛇毒。
她没有急着去处理伤口,反而闭上眼,嘴唇微动,默念着什么。片刻,她睁开眼,目光扫过院角。那里长着几丛其貌不扬的野草。她走过去,仔细辨认,拔下其中几株带着细小白花的草茎,又寻到一种叶子肥厚、边缘有细齿的植物,揪下几片叶子。回到青年身边,她将草叶放入口中,缓缓咀嚼起来。一股苦涩中带着奇异清凉的汁液在她口中弥漫。嚼烂后,她俯下身,小心地将那团碧绿的、带着唾液的药渣敷在青年肿胀发黑的伤口上。
药渣敷上的瞬间,青年猛地抽了一口气,不是剧痛,而是一种钻心的、仿佛无数冰针刺入骨髓又瞬间融化的奇异感觉,瞬间盖过了那火烧火燎的灼痛和麻木!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阿蝉婆那双布满皱纹却异常清澈平静的眼睛。阿蝉婆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忍一忍”。接着,她伸出右手,掌心虚悬在伤口上方约一寸之处,不再触碰。她的手掌枯瘦,皮肤松弛,指关节粗大,然而此刻,那掌心却似乎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力量,并非灼热,而是一种深沉、柔和、源源不绝的暖流。
青年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暖流穿透了覆盖伤口的药渣,穿透了他肿胀的皮肉,直抵骨髓深处。那深入骨髓的阴冷麻痹感,如同春日残雪遇到暖阳,开始丝丝缕缕地消融、瓦解!伤口处原本火烧火燎的剧痛,被一种清凉的舒适感替代。肿胀的小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下去,那骇人的青紫色也逐渐变淡,恢复了部分血色!更奇异的是,那敷在伤口上的草药渣,原本碧绿的颜色正一点点变深、变暗,仿佛将伤口里的毒液一丝丝地吸了出来。
阿蝉婆的手掌始终虚悬着,如同一个温暖的源头。她的嘴唇依旧在无声地翕动,含混的音节在喉间滚动,如同诵念着古老的祛毒真言。汗水从她花白的鬓角渗出,顺着深刻的皱纹缓缓流下,她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了一些,但那眼神中的专注与慈悲,却如同古井深处的月光,沉静而恒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阿蝉婆才缓缓收回手掌。她轻轻揭开伤口上已变得乌黑发硬的药渣。只见那狰狞的牙痕周围,肿胀已消去大半,只余淡淡的青痕,伤口处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液,再无一丝乌黑腥臭。青年试着动了动腿,虽然虚弱无力,但那要命的麻木和剧痛已荡然无存,只有些微的酸胀。
“回咯,”阿蝉婆看着他恢复血色的脸,轻声说,依旧是那含混的乡音,“山蛇亦有灵,莫惊扰它家,各自安生。”她指了指院外,“顺路走,莫回头。”
青年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阿蝉婆深深叩了三个头,千恩万谢,语无伦次。阿蝉婆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快些离开。青年顺着那条松针铺就的小径,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脚步虽虚浮,却已无大碍。阳光照在他劫后余生的背影上,也照在院中老妇人沉静如水的面容上。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团吸饱了蛇毒、变得乌黑发硬的药渣,走到院墙外,轻轻埋在一棵小松树下,低语道:“尘归尘,土归土,毒也化土咯。”仿佛在安抚那被化解的戾气,也似在安抚那无形中受惊的山蛇之灵。